『聖米迦勒大天使請為我戰鬥吧,請從惡靈的所有陷阱中保護我們,聖父的祝福和聖子的愛,聖靈的能力和天父的保護,天使們的幫助和聖者們的天賦,都請為我們守護,不管在哪裡請與我們同在,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——』
阿門。
自從尹華平失蹤以來,崔允便經常在深夜裡驚醒而失魂落魄,寂靜濃郁的深夜凸顯了他壓抑的喘息,卻無法使他靜下。
他從來沒寧靜的睡過一天好覺,每晚總在夢裡看著下沉的人而無能為力。
這段時間他甚至比以往更加消沉,所以才越是在姜吉英面前故作灑脫,姜吉英其實看出來了,卻從來不曾點破。
原來你這麼在意他。
後來有一天,他終於脫口,對著鏡子自言自語道。
那個時候他才終於決定去正視的自己的想法,慢慢地一件件分析推證,也在解答的獲釋中無意識的抓皺了胸前的衣料。
所以當終於見到那人的現在,那個以為已經死去卻奇蹟生還的人正淺笑著看著他們,他幾乎瞬間就濕了眼眶,不是因為激動,而是因為無盡湧出的思念。
想他。
真的好想。
在意識反應之前,身體就已付諸了行動,長腿忽然大步向前,迅速侵門踏戶。
尹華平原想輕鬆地向他們打聲招呼,卻立即被崔允的氣勢洶洶給打住,他看著扳著臉朝他走近的人一楞,下一秒就被長臂攬住,在摔倒之前狠狠撞進了一片硬梆梆的胸膛裡。
而姜吉英在原處看著他們落淚失笑。
尹華平想,這一刻大概是他生命中最感動也最尷尬的瞬間了吧。
還有這力道怎麼回事這麼大……他遲疑的抬手拍向崔允牢固的臂膀,感覺有點窒息。
。
明亮小巧的客室內,小餐桌上被擺上了幾盤開胃的點心,籠罩在室外透進的日光下閃著濕潤美味的光澤,可餐桌前的人皆絲毫未動。
尹華平抓著啤酒走進來時立刻就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投注在身上,他微微一僵想忽視掉都不行,看著姜吉英溫和地微笑,他只有低低的在心裡嘆口氣。
直到他在桌子對面坐下,崔允還牢牢地鎖著他。
「請用吧。」他將啤酒推向兩人,微微低了下頭避開對方的目光。
崔允的眼睛很漂亮,此時卻有些銳利,他並不太願意直視那雙眼。
姜吉英拉開拉環仰頭灌了口酒,眼角來回瞟了幾眼氣氛怪異的兩人,覺得有些無奈。
但是她並不想介入,她只在乎現在滿腹的質問,於是迅速嚥下口中的酒水衝他問道:「你這人,為什麼被救了,活得好好的卻不曉得通知一聲?」說著掃了身旁一眼。
「知道我跟崔允為了找你費了多少心力嗎?」
開瓶的動作進行到一半,尹華平聞言抬眼看向她:「抱歉,在沒確認朴日島從我身上消失之前,都沒敢聯繫任何人。」
「那麼!」因為崔允始終沉默著,姜吉英只能負起責任繼續追問:「你原本打算花多少時間確認,若我們沒有找到這裡,你還想藏著多久?」
只是她原先還氣憤難平,卻在看見尹華平突然流露的笑容時微微一怔。
尹華平聳了聳肩,搖搖頭笑說:「現在我這個樣子,後來也是慢慢覺得似乎沒有聯繫的必要了,所以--」
話一出口立即引起了兩人心裡的震盪,然而他這樣說,本是覺得雖然如此,今天見上面後,卻還是舒了口氣,其實他是慶幸的,幸好有被找到。
但對面的兩人想的卻不同,尹華平瞎了一隻眼,看起來有些可怖的滄桑面容,和佈滿創傷的左臂此刻映在他們眼裡卻化成了一道酸澀。
姜吉英慌忙掩飾著又紅起來的眼眶而迅速垂下頭去,崔允卻依然直勾勾的盯著他,只是堅定的目光中驀然湧動著意味不明的情緒。
「你現在是什麼樣子?」終於他忽然開口道:「積極的生活,還不忘偷偷照顧爺爺,天天打理著小屋回報救命恩人,分明還這樣健康勤快的活著——」
崔允的語氣急切而失速,他伸出一手緊緊抓住了尹華平還握著酒瓶的手,霎那間的力道震住了尹華平原想安慰他們的念頭。
「你認為自己是什麼樣子?」
崔允問他,不忘捕捉尹華平眼裡的任何緒動。
而尹華平卻因此忘了組織語言,一時沒有再回話。
。
那是一場無盡的夢魘,尹華平時常在半夜醒來後,坐到小屋邊用他僅剩的獨眼瞻仰星空。
他打傷了姜吉英,親手掐著崔允的脖子,差點將刀刺入對方身體,這樣的畫面,是他時刻復發的病徵。明明被附身操控著,卻清晰的記得,那段記憶就像是朴日島最後留給他的惡意禮物,卻怎樣也無法丟棄遺忘。
因此獲救後的他變得寡言,雖然面對村裡人的問候依舊會習慣性的笑臉迎人,他感激著人們對他的照顧,卻一直與人相處得疏離。
好像朴日島就算消失了,他也沒有贏得這場戰爭,他因為朴日島而失去了正常的人生,只剩下滿心的瘡痍且遍體麟傷。
倒也不是就此不願和人親近,只是傷害友人的噩夢,日以繼夜的折磨令他疲憊。
所以他們的到來,就像一道衝破頹靡的曙光。
傍晚尹華平在替留宿的兩人準備床被時,邊聽著彼此輕快的談天邊忙碌,才恍惚想起來,姜吉英曾說過要三個人才能互相拯救的話。
如果只有他一人,大概……
薄涼的夜晚,微弱的海濤聲陣陣地催眠,尹華平側頭看著連睡姿都端正躺直的人,卻還睜著眼正望著天花板,不知道在想什麼,一時間心裡有些複雜。
他因為朴日島留給他的夢魘而睡不好,本來就難入睡又淺眠,但他不曉得崔允失眠的理由。
「還不睡?」他壓低了音量的話語在寂靜的房裡還是顯得突兀,崔允眼皮微微一挑,聞言側頭看向了他。
他的視線又讓尹華平想起了白天被他盯著瞧的焦燥,正想回頭避開,卻被對方的動作弄得一怔。
崔允突然伸出棉被的手抓住了他外露的手腕,又以入睡前含糊的音色酥了一把他的耳朵:「要睡了。」
只見他說完又轉回去終於閉上了眼睛。
「……嗯?蛤??」尹華平愣了一下才想將手抽回,卻竟然抽不掉,拉拔了幾好回,才發現崔允臉上默默勾起的嘴角。
他眼角一抽,忿忿地咬牙卻無法罵出聲,考量到睡在隔壁的姜吉英,只好放棄了抗爭,悶悶地嘆口氣就這樣賭氣閉上了眼睛。
沒想到的是,這夜他們都難得的放鬆,竟就著握手相連的姿勢雙雙入睡。
夢裡的崔允這一次終於緊緊抓住了下沉中的那人的手,夢魘似乎就在一瞬間被瓦解……而尹華平又一次伸手掐住崔允的脖子時,忽然被一陣抓握的力道將他拉轉過身去背離了一切,手中的利刃莫名消失了,才看見站在他身後拉著他的崔允完好無損,正急切的對他說:「不要相信,那不是你的錯。」
……長久以來的無助,這一次竟難能可貴的享受了一場美好的睡眠,他們終於都在夢中獲得了解脫。
當黎明昇起,就像在深淵裡灑下並不斷蔓延的光,終究逐漸將世界變得光明,人亦終究只適合活在光明裡。
隔天早晨當姜吉英拉開房門一見還沒醒的兩人抓著手的睡姿,愣了下後霎然失笑,很快地手機裡便多出了新的圖檔。
當然那張珍稀的照片,一直到下午她為了工作先行離開後,才遲遲傳給了還自發留在當地陪著尹華平的崔允,造成了兩人一陣口角與小爭奪。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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